沧桑往事难如烟 旅法印支华人回忆录(连载三)

2015年5月18日 更新: 2015年5月18日
文/谢锡祺
(接上期)
回到金边见了家人并看到二女儿的面孔,听到慧英诉说逸镮的出生经过。临产前,锡茂将慧英送到医院,慧英的肚子痛极了,羊水也脱尽。辛苦了很久才生下女儿。
 
1978年12月,一群柬埔寨儿童走在前往集体农场的路上。在红色高棉(柬共)统治下,家庭被拆散。(网络图片)
1978年12月,一群柬埔寨儿童走在前往集体农场的路上。在红色高棉(柬共)统治下,家庭被拆散。(网络图片)
 
当晚,慧英正睡时,忽然见到一个女人在逸镮睡床前要抱女儿,慧英赶忙推开了女人,便急手抱着孩子跑到护士间睡觉。等到天明,便要锡茂跟院方申请改房间。这事说也奇怪,这事是否真有发生,鬼怪之事是否真正存在?
 
等船返回金边后才知道自己已被解雇了,这社会太残酷了。但天主保佑,我得到锡茂的帮助。爸爸的旧东主VIRA船务公司,它是专门为柬国运油的船务公司,该公司需要船员到新加坡下船工作。刚好锡茂是新加坡大使的秘书,到了使馆,我便要锡茂改变该公司的申请条件,条件是该公司能招我为船员,该公司为了方便,也只好答应了,这样我又返船了。
 
这船也经常返回金边,只不过每次船穿越湄公河时都很危险,柬红在河岸向来往船只轰击。每次船都被三四次的火箭炮击中,然后停在西贡,修补完穿孔后才取道到新加坡。遇到这种情形,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我依然热爱航海的生活。
 
慧英身体虚弱,也许是母女无缘分,只好将逸镮托三娘照顾。逸镮出身于一九七四年三月十七日。这样航海生活了二年多,有一晚在船上航行时,忽然听到收音机播出柬国的战争情形,柬红逼近金边。此时我有预感我要辞职了,虽然这海员工作收入也不错,但是相比起来家庭更重要,于是我在返回金边时向船长说:“我要停职了。”
 
VIRA船在最后一次经过湄公河时,气氛很紧张,大部分船长都不愿行驶,美军便集中船长们开会,宣布补贴给所有船员一百元美金为奖金,结果大家都同意冒险了。
 
船队起航时间定为晚上,所有的船都熄灯前进。航行中,VIRA船前突然有另外的油船(韩国人的船)被击中,船起火,漫天通红,这时我的船长命令舵手调头返回,但无效。因为这是领航员(Pilote territoire)的权力,因此船只有硬着头皮前进。结果船被子弹击中了,船也着火了,船员们极力灭火,等到天亮我们才看见金边的皇宫,也才逃过这一劫。船靠岸后,我便提了行李告别了船回到家,之后我便把逸镮抱回家了。
 
在家中无业可做,金边周围都在炮火轰炸声中,政局很乱,居民都从乡下跑到金边市集中,人口也达到将近二百万。朗诺军糟透了,军队不是军队,根本是一群盗贼,金边的华人商家都被洗劫,就我这一家人也遇到危险事件。
 
就在一九七五年的三月份的一个晚上,我陪着大女儿逸宝在楼下房间玩耍,一时很不耐烦,我便问逸宝是否要上楼找妈妈,但大女儿总不愿意。忽然我听到两只小狗在房外狂吠!我马上打开门看,这时候慧英脸色苍白,慌忙地从房屋内的楼梯滑下来,急忙把我从房外拉回屋内,把门关上,告诉我她母女刚被两军人洗劫。军人拿枪,威胁她俩母女把铁门打开,岳母也是个聪明人,她早已把她所有的首饰都转移到三女儿慧兰的家里了,军人所得到的首饰全是假的,所有的假首饰都是炮弹壳子仿造的。但此事过后,慧英受惊也病倒了。
 
为了自保,当时我也买了部手枪以及美式机关枪(M36)放在家里的柜上。直到一九七五年的四月十三日,家人和岳母收拾好行李,连同我所养的尤江鸡也捉放进笼里,一起搬到慧英二姐(妙铃)那去躲难了。在家被劫后,我就将我挣得到的金条给慧英带到她三姐那寄存,美金也藏在糖盒里。说到这美金后来的去处,就因为妙铃(慧英二姐)夫妇的贪心,也把慧英哄了起来,将这些美金偷偷借给她们的小姨丈,以便得到利息,这些来往我都被蒙在鼓里!
一九七五年四月十五日中午,我杀了尤江鸡来庆祝大女儿逸宝的生日,透过楼上的窗口我见到许多人,满街都挂着白色布条以示投降。忽然一小批柬红鸣枪示警,叫所有的居民都走出家门到郊外,他们声称是为了躲避美军军机的轰炸。
 
后来得知,其实美军军机当时正在空中摄影,就这样居民们都被骗出家门。我仅仅准备了热水瓶及小女儿逸镮的奶粉,与我的家眷及二姐挤在一辆小日本车上,向马德望及磅针方向前行。在路上看到许多尸体躺在地上,被曝晒后的情形很是恐怖,我只好用手遮住女儿的眼睛走了过去。我一点粮食都没带上,全家只分到一罐米,路上拾到了一个空盒子,用来把米煮成稀粥。
 
路上听一位年青的柬红说我们三天便可以回家了。我看到许多小轿车驶入金边市,也许是那柬红的杀人头目进入市内吧。
 
逃难的人群越来越多,那柬红青年就以传达机呼唤柬红头目是否能让我们这帮可怜的灾民返回金边,但回复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听到喇叭播音称,技电工人可以回到金边去,其他的都继续前行。
 
柬红此举其目的之一是害怕朗诺军躲在暗处进行抵抗,守不住金边,二是为了消灭一切政府人员及军官,从而进行屠杀。可怜的居民也被牵连得无辜受害,这真是惨无人道,与二战时期德国屠杀犹太人没什么差别。当时的中共政府在哪里呢?口口声声称华侨也是国人,却比越南小国还不如,简直就是个骗子!法国政府曾告知中共政府“中国人比柬埔寨人还要艰难。”中共政府却回答说:“没有中国人在柬埔寨。”简直是笑话!越南要排侨胞,他们就大喊大叫说要派船只接侨胞,态度虚伪,我只能摇头耻笑。
 
再接着讲逃难的事情,我们乘坐的汽车缓慢前行,却被一座已经被炸毁的桥梁挡住了去路,就看见这座桥被炸得只留下柱架,人们只有慢步才能渡过,我们家只好抛车行路。我不时地用目光在路人中寻找,是否有我的弟弟妹妹以及弟妇楚儿的踪影,可惜我再也没见到他们,心里非常难过。
 
无目的的步行,一只手抱着逸宝,另一只手提着袋子,袋里面装有热水瓶和奶粉。我也险些掉下河里,慧英也抱着小女儿逸镮艰难前行。我们不管晴天还是雨天都睡在露天的草地上。几天后,我们遇到慧兰(慧英的三姐)和姐夫,于是我们结伴同行。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忽然感到极其寒冷,我的岳母发觉,便把慧兰孩子身上的被子给我盖上,我就继续睡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