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锡祺
(接上期)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慧远的丈夫交给我一张卡片,说他邀请我家人到他家聚餐。我问他:“其他的人你不邀请吗?”他说:“不!就只有你一家人而已!”加之和慧兰因为一条毛毯而结下的不快,又想到她出门时也不带上我寄存那里的金条,于是决定我们一家自己走,不再跟他们一路同行了。

1975年4月17日,金边,按照红色高棉紧急疏散的的命令,每一个家庭都被赶出城市。(网络图片)
当时慧英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便问她母亲自己该怎么做,岳母回答:“你已嫁人,就跟着你的丈夫吧!”我之所以这样决定,是因为此梦的启示,是天主要救我了。要分开时,老姐夫叫我好好考虑,因为从这到越南还有七百多公里的路程!这时我想起爸爸活着的时候对我说过,要往上丁省方向走,因为上丁省接近寮国和越南。爸爸虽然并不是一个预言家,但爸爸根据他的知识见解,以及金边的战情预测的。这让我感叹我的父亲是多么的伟大,于是我就选定朝磅针走,从田野走回柏油路。我向岳母要了一个空铁盒以备煮饭用。
走了不远,就看到一柬红正在修补轮胎,车上装满了子弹,该车总共有五个轮胎须要修补,这畜生忙前忙后,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也不知为何,我蹲下来问柬红是否需要帮忙,并求他让我一家人上车,但此畜生回答:“去你的!滚蛋!我们共产党不指望你们这些市人的帮忙。”我也不生气,厚着脸皮给他生火,递零件,上螺丝。我从早上开始干这个活儿,忙到下午才忙完。这畜生也许不好意思了,便喊着说上车吧,我家四口便上了车。
此时忽然有一柬人也跟着上了车并且说他是我家人,这家伙很狡猾,他早已在旁边等着此机会,我正要开口否认,此柬人便忙着做眼神叫我不要说话。这样车一直跑了差不多200公里,我四人便下了车,畜生说不能载我们了,然后将车驶进了森林小路。后来那跟随上车的家伙给了我一个小锅,我很高兴,有了锅就可以解决作饭的问题了。随后我们一起走到一个城市(此市的名我忘了),看到一堆比我们早出来的难民在等待柬红派来的车辆,把他们转运到村庄以接受劳改和等待死亡的来临。到了第二天,我看到柬匪的车到来,大型货车,也没遮挡布,此时天下着雨,人人都要上车。这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量,竟向柬匪司机说是否能让我们两口子以及孩子进入车厢内坐,因为慧英身体虚弱和大女儿患百日咳。
可以想象,当时天下着大雨,人们都淋着雨,寒风刺骨,身体不病倒才怪呢。如果生病,无医无药也是不容易痊愈的。该柬匪可能还有点人性,就叫他的伙伴们都到后面,起初这些柬匪很不情愿,但该驾驶者的官级更高一些,其他人也只好接受此命令。在车厢里,我假用共产思想与他们对话,常说高兴看到金边被解放,于是我得到了几根香烟来享受!
差不多一二个小时左右,车停到了一座寺庙前,所有人都被押在寺里,等待那些村长来接我们。在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对夫妇大声哭喊,原来他们的儿子死了。这小孩子如果在金边,就算没有医生我也可以来医治,但这时我只能默默给孩子念经,希望天主好好的保护他吧!这时候来了一支牛车队,他们负责运载物资,人群只能跟随牛车步行。但是我还是以老婆孩子生病为由,把慧英以及两个孩子送上了牛车,其他的人都很不乐意。我也假装是聋子,就自己跟着牛车后面走了大概两个小时。
到达了目的地,柬匪便把我一家安置在农民家里。晚上便用那套“共产”思想开会训话,第二天必须到田地去耕种。我又灵机一动说慧英有心脏病,还要照顾两个小女儿,就由我一个人干活好了。
此时我们一家都患上了肚泻。而那些柬国农民也并不善良,用粮食来换取市民的财物,还嘲笑我不会使用锄来打谷,对此我闭口不言,柬匪发觉了我的举动与众不同。开始的时候还有米可分,我用饭和着臭鱼吃下去,也不和所有的劳改的人坐在一起。有一天柬匪开会,询问每个人的家庭背景并记录,我告诉了他们。
之后几天,我看到常有越侨从村里走过,我便去问这些越侨的去处,得知原来是越共的首领要把在柬埔寨的越侨带回西贡。这个信息让我警觉,并决定暗中开始我的行动。首先,我对柬匪首领说我是越南人,这柬匪马上将他的机关枪上膛对着我的胸口,并大吼:“你是骗子!你其实是地道的中国人,毛泽东已将你们中国人交给我们!回去工作。”晚上没有灯,三四个柬匪拿了长棍和绳子来教育我,也不知何原因,我总回:“好!是!对!”一会儿这些柬匪就离开了,随后村里的屋主偷偷的爬到我身旁,告诉我他们是准备把我拿去处决的。我没感到害怕,头脑就想着可怜的妻儿!隔天柬匪聚会进行教育,并指名道姓叫我老实点。
之后柬匪开始点名叫人,我也被点到,我们共凑了一组人,让我们上路,没有人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柬匪不让我们这组人认识路,柏油路不让走,而是穿越森林走小路。走了一段路后,天空下起了非常大的雨,我忽然肚子痛,要求去方便一下,但柬匪警觉,不让我去方便,此时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喊:“你们前进吧!我尽快解决后赶上队伍。”这样我就跑到草堆里方便,由于雨下得太大了,我看不到队伍,只好漫步前进,差不多走了十五分钟,我发现有一座小亭挂在树上,我爬上树上的亭去躲雨。一会儿我便听到柬匪叫我的名字,但我没回应他,吃起饭来。后来就睡着了,听到树下有野兽的跑步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只是抱头大睡。清早起来我下树,周围都是荒林,而我自己也不知身处何地,只能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走。感谢上天让我看到几家茅房有烟冒出,我就朝茅房走去,看到了当地居民正在做饭,我向一个老太讨了一口饭装进了粉罐便继续前进。刚巧碰到了一位农民正在耕地。我向这个农民打听路,以便寻回我的妻儿。农民指明了方向,只走了二十分钟我就找到了柏油路。
我便顺利地回到了住处,看到了妻儿。我急忙将分到的谷子打成米,用我手上的梅花手表换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准备偷偷逃亡。这时我遇到了昨天带路的柬匪,他责问我为何不赶上队伍,我只好回答说迷路了。他听后也无语,告诉我明天要我到耕田的地方,他转身后,我就赶忙准备起程。而此时,慧英发现她珍贵的手表被盗。为何珍贵?因为这只手表是爸爸从香港买回来给她当做纪念的。当时她发觉手表被盗后就伤心的痛哭了起来,我只好把此事告知了村长,村长说吃完饭为我们调查。为了逃亡,我将两孩子放上自行车,我和妻子步行,跟着越南人一起走。
(未完待续)